救父涂存的日记（肺腺癌晚期五年，我最爱的父亲于2011年12月30日永脱苦海，往生净土）

贝壳酣母

我是小猫 发表于 2008-8-21 22:45
忘了说是3 期A了。当时我妈妈自己问得大夫，我那年备考MBA她怕影响我考试都没有告诉我。大夫说一般手术后可 ...

小猫姐 我也要像你一样坚强 虽然我妈妈已经失去手术机会了 但是我相信奇迹

爱的力量

节哀！ 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看那些父母受折磨的文字。。。我的心和身也在那一刻走掉了。。

救父涂存

                 纪念我的父亲   之二   

    父亲去世半年多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即便是我，似乎也慢慢恢复常态，重新开始奔忙，日复一日，如陀螺一般，被生计和名利抽打，继续在这尘世打转。每当看到父亲的相片或者录影，每当使用父亲曾用过的东西，每当经过父亲曾到过的地方，每当一个人静坐斗室，或者独自开车在暗夜里穿行的时候，对父亲的思念就像潮水决堤，让我深陷在回忆和悔恨之中，不能自已。除了回忆，世界是多余。除了悔恨，自己是多余。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睡眠出了问题。想睡睡不着，欲梦却无梦。惟将长夜终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静夜无眠时，我开始细细回忆梳理父亲的生平，以及父亲与我相处的点点滴滴。
    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父亲，为自己。
                                                （一）
    父亲活了六十一年。前二十年，呆在农村，务农十年。后四十年，迁入城市，当了一名普通产业工人。茹苦含辛，好容易熬到儿女长大，自己退休，日子刚刚好过一些，未来幸福时光且长，他老人家却撒手人寰。一点苦没少吃，一天福都没享。我真为他难过，为他不值。
    父亲一九五一年出生在南昌县的一个乡村，在家排行老四，也是老幺。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因为家境贫寒，子女众多，父亲没能像别人家的老幺一样，得到格外的疼爱，相反，承受了更多的苦难。
    我的祖父，真正赤贫出身。年轻时读过几年私塾，但没能真正成为知识分子，不农不秀，又不擅生计，日子过得艰难。有那么两三年，一家老小全靠国家救济粮勉强度日。为了脱贫，祖父下决心，集全家之力供老大读书，希望他出人头地，带动全家改变面貌。这个愿望万难实现了，同时也给父亲带来一个更加困苦的童年。
    父亲小时候很瘦弱，饱经饥馑，难得开心。我的二伯，也就是父亲的二哥，曾经回忆，父亲小时候基本没怎么笑过，他记得的唯一一次看到父亲笑，是在他八岁、父亲三岁的时候，家乡发大水，大人逃荒觅食，他带着父亲和姑姑（父亲的姐姐）蜷缩在家里储藏杂物的阁楼上躲水。彷徨之际，楼外河里有渔船经过，船头系着几只鹭鸶。父亲第一次见到能捕鱼的鹭鸶，觉得很新鲜，一边指看，一边欢笑。若干年后，已是小学教师的二伯写了一首诗：树上鸟儿叫，水里鱼儿跳。鹭鸶船儿过，弟弟妹妹笑。
    由于长期缺乏营养，父亲成年后，身体依然瘦弱。在农村务农时，每年都害一两次疟疾。但即使高烧，依旧下地干活，不得休息。为强身健体，父亲学过武术，练过气功，身体稍感强健，并有侠者之风。壮年时，他屡次街头打抱不平，曾只身打退流氓，勇气过人，我所不及。
    农村人的出身，加上从小的磨砺，使父亲养成吃苦耐劳、朴实忠厚的性格。无论在工厂还是社区，父亲的人缘都极好。但不会来事儿、放不开，也让他没少吃亏，错失许多升职、提干、出国的机会。他的许多徒弟，早已经是工长、车间副主任，而父亲直到退休，最大“官衔”只是工段小组长。但父亲不以为意，他毕生对当官和赚钱都没有兴趣，喜欢简单的生活，做好本职工作，家庭无衣食之虞，于愿已足。稍有闲暇，便读书、下棋、参禅、打坐。
                                               （二）
    我的母亲，一度对父亲的人生态度，很不以为然，甚至觉得父亲不求上进，恨铁不成钢。直到父亲生病后，母亲才幡然醒悟，父亲是对的，她此前的种种抱怨，对父亲施加的种种压力，是多么不应该。
    我有时觉得，父亲这一生最幸运的和最不幸的事情，恐怕就是与母亲的结合。
    父亲23岁时，与母亲结婚。当时母亲21岁，是赤脚医生，并兼着村里的广播员和公社宣传干事，有公社一枝花的美誉。母亲说，六七十年代择偶，军人和工人最“吃香”。她当初看上父亲，一是相中了父亲的人品相貌，再就是父亲是国有企业正式工人，端着铁饭碗，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都不错。
    结婚后，母亲也进城当了一名工人。由于母亲泼辣能干，能吃苦，会持家，一家人生活虽不宽裕，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很少过问家事，过得悠游自在。但是，进入九十年代后，工人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严重恶化。心高气傲、不甘人后的母亲，急于改善家庭条件，带给父亲许多压力。父亲不得不“逆来顺受”，在上班之余，周末常在外兼职，很是辛苦。
    父亲和母亲的性格反差明显，“一内一外”、“一缓一急”。两人在一起三十七年，常有争吵，甚至有一两次还闹到离婚的边缘。如果不是父亲患病期间，母亲对父亲五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顾，如果没有看到父亲走后，母亲失魂落魄刳骨抽筋般的哀恸，我甚至误以为他（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父亲2006年底确诊罹患肺癌。母亲说，拿到报告单时，感觉天塌了。此后，母亲四处求医，与父亲形影不离，精心照料。在父亲病情危重的最后两个月里，更是夜以继日，无微不至。父亲在走前一个月的一天中午，见母亲面容憔悴，很深情地对母亲说：这辈子，娶你不后悔。我当时在场，看到母亲很开心的笑了，转过身又哭了。
    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常抱怨，和父亲在一起没过一天好日子。父亲走后，母亲谈起父亲就伤心落泪，整夜整夜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父亲的身影，回忆两人一起走过的日子，觉得吵架都是另一种甜蜜。
                                              （三）
    毛泽东说他一辈子就干了两件事，一是把蒋介石赶到台湾去了，二是发动了文化大革命。父亲一辈子也干了两件事，一是带领全家实现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跨越，二是引导我实现了从小城市到大城市的跨越。
    父亲做第一件事时，我年纪尚小，当时没有体会。直到我三十岁后，自己面临户口迁移等同类问题时，才深刻明白，在当时计划经济时代，要从农村举家迁往城市，解决户口调动、工作安置、住房分配、子女上学等诸多难题，是多么不容易！母亲回忆说，那几年，父亲四处奔波，托人帮忙。而父亲性格内向，不喜逢迎，甚至有些腼腆，好几次提了东西，在别人楼下转悠一两个小时，都下不了决心敲门，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带回来。第一次把东西送出去后，就像个孩子一样，高兴了一整晚上。
    父亲做的第二件事，我是主要受益者。小时候，父亲就常说，因为家里穷，他只读了三年小学(参加工作后再读了多年夜校)，深知没读到书的坏处。因此，他特别重视我和姐姐的教育，并且有意识地帮我们做好生涯规划。如果说今天我还能够在上海、北京这样的城市勉强站稳脚跟，谋得一份还算不错的差事，都必须归功于父亲的努力和远见。
    古人三十可称老，如今，我也人生强半。回头看来，人生道路看似漫长，但决定性的，也就两三步。我的那两三步，都是父亲铺垫和指引的。一是，坚持让我进城读小学，从一开始就接受正规教育。二是，坚持让我考大学，不预设其他道路或者退路。三是，无条件支持我的历次工作调动。我要感谢我的父亲，没有他老人家的正确指引，我不敢假设我现在的人生会是怎样的面目全非。
    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早熟的人，但对于父爱的理解，却后知后觉。前十年，不记得；中间十年，不懂得；再十余年，开始理解并珍惜父爱，但父亲却已接近人生终点，最终匆匆离我而去。悔恨无益，思之涕下。
    准确地说，我真正了解父亲，真正理解父爱，是在父亲生病直至去世的五年里。小时候，因为父亲对我管教严厉，加上儿子对母亲与生俱来的偏爱，每次父亲与母亲争吵，我总是先入为主地认定错在父亲，甚至一度支持母亲与父亲离婚的想法。长大后，我一直漂泊在外求学或者工作，逢年过节回去，也只是小住三五日，忙着走亲访友，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直到父亲生病，我把他接到身边，辗转上海、北京看病，才与父亲朝夕相处，一起散步、谈心、下棋、喝酒、旅游，认真倾听他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以及对我的意见和建议。我惊讶于父亲的渊博和智慧，更体会到父亲对我深沉的爱。
    现在想来，与父亲在一起时，更多的，是他在照顾我，而非我照顾他。每天早上，父亲必定帮我盛好稀饭，并准备好牛奶和鸡蛋，生怕我吃的太烫太急；每天晚上，只要我回家吃饭，无论多晚，父亲都必定等我回来才开饭。我肩颈不好，他常常帮我推拿按摩。我睡相不佳，他总记得起夜帮我盖被子。我买房缺钱，他到处张罗借钱，把退休工资拿出来。即使在他病重不能下地行走的时候，也时时不忘提醒我穿衣吃饭，锻炼身体；无论在家或者住院，他都不肯让我陪夜，唯恐我休息不好。虽然我自问很努力，尽可能多陪他，与他谈心，为他治病，但与父亲倾注在我身上的心血相比，实在太微末，也太晚了。
                                              （四）
    父亲去世前，我觉得自己尽力了，做的很不错。甚至亲戚朋友恭维我孝顺，我也信以为真。父亲去世后，静夜扪心，耿耿于怀，才发现全是缺憾，却永没有弥补的机会。
    一是，没有告诉父亲真实病情，剥夺了他应有的知情权，使父亲直到最后，都没能真正意义上向我们袒露心扉，与我们充分交流思想，做些最后的交待。我们也没能从真正意义上，给予父亲临终关怀，安慰他假装坚强，却不无惶恐的心灵。父亲的内心世界，原本是一个丰饶的宝藏，我守护着，却没有去发掘。
    二是，没有充分尊重父亲的宗教信仰，以拯救他的名义，勉强他吃荤，限制他烧香，破坏了他坚守的信念和修为。并且，母亲的无神论调，以及我的半信半疑，都在不同程度上，干扰了他的修行。
    三是，没有多关心和陪伴父亲，以不影响工作或者前途的名义，不敢拒绝领导的加班要求，长期持续加班，辜负了父亲千里迢迢投奔儿子，希望与儿子多在一起的殷切盼望。甚至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两个月里，还多次出差，没能长伴膝下，倾听他的愿望和诉求，缓解他的恐惧和焦虑。
    四是，没有处理好家庭内部矛盾，由于一个时期婆媳关系不够融洽，身为双面胶的我，协调不力，反而需要父亲持续做母亲的思想工作，使父亲自己也常常处于内心不安的状态。
    五是，没有掌握正确的急救知识，贻误了抢救父亲的宝贵时机。父亲走时，除呼吸功能丧失殆尽外，其他身体机能均较好，若抢救得时得法，很大可能不会走的这样早。
    六是，没能给父亲创造好的生活环境。父亲一直很羡慕那些花园小区，能够就近在楼下锻炼、晒太阳。但由于我能力的不足，五年来，父亲和我们一直住在南城一个老旧小区，环境脏乱，房屋逼仄。（我贷款另购的新居将于八月份交房，前日去看，楼盘已建成，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正是父亲盼望的样子，可惜他老人家没能看到，更觉悲从中来）
    七是，我的潜意识有问题。尽管我始终感谢上苍给我孝顺父亲的机会，我也一直尽最大努力去挽救父亲，尽可能多和父亲在一起，但我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我写的那些狗屁诗词蕴含的哀怨，父亲不配合治疗时我表现出来的急躁，还有我经济上的捉襟见肘，以父亲的敏感细心，都不难感知。而这些，无形中都给父亲形成了压力。我不敢问自己，在潜意识里，难道不曾闪现渴望解脱的念头？
    ······
    我对不起父亲！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曾对父亲说，二十五岁前，我像母亲，但二十五岁后，我更像他了。父亲很欣慰。父亲不知道的是，我当时还想说一句话：“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我爱你”。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父亲去世两个月后，开始常在我的梦里走动。容貌依旧，慈爱依然。在梦里，我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但醒来，却记不起父亲有什么回应。泪流满面的我，开始热烈地相信，世间真有灵魂的存在，并期盼人有前世今生，轮回不灭。惟其如此，我才能安慰自己，父亲还在我们身边，还能关注着我们，还能够以其他方式与我们交流。
    古人说，事死如事生！我必须继续努力，不负父亲的养育之恩，努力达到他的期望，实现他未竟的遗志。如有寸进，必焚香祷告，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2012年7月4日

含泪的祈祷

救父涂存 发表于 2012-7-5 11:04
纪念我的父亲（之二）

               父亲去世半年多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即便是我，似乎也 ...

看到最后，潸然泪下。

爱你，并教会你去爱。这是父亲一生最重要的事。
人生总是充满遗憾，作为一个儿子，你已经很尽力了。
谁都希望，在亲人最后的日子，细心陪伴左右。
可是现实是我们要工作养活自己和家人，
不工作哪有钱给爸爸看病啊？所以，不要后悔了。爸爸知道你的爱，他一直都知道。

我还在战斗中，生病的爸爸不在身边。纠结的人生。

焱焱爸爸要坚强

救父涂存 发表于 2012-7-5 11:04
纪念我的父亲（之二）

               父亲去世半年多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即便是我，似乎也 ...

五年里,一路走来,你做的点滴,父亲也都看在心中,不必自责,不要后悔,人生无常,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你用了各种方式来让他快乐,真的让我非常敬佩,这期间,你自己成家,立业,定居并有了下一代,这些都给了你父亲太多的安慰,同为患者家属,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样坚强,我相信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后悔有你这样的儿子.照顾好母亲,愿你今后的日子一切安好.

真的是父爱如山

在您的字里行间，可以体会到对父亲浓浓的爱意
相信叔叔在天堂也会笑着看他的儿孙们，他有这样一个好儿子。

爸爸我们爱你

你太敏感，细腻了，这样纠结相信也是你父亲不愿看到的，老人家已走完了他的一生，几十年后都会相逢，何不放下一些，好好将自己的人生过的如意些，告诉自己有些思念迟点，等自己也老了，有时间了再好好拿出来想。

南竹

细细看完，潸然泪下。为你们父子间的亲情感动。
父亲没有走远，他就在那里，仍然守护着你，相信你能感受到的，努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