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了

小凯

16年九月底父亲检查患癌，到今年九月也算是一岁了。一年的时间，回想起来，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表述。内心历经油锅煎煮，也尝过支离破碎，如此以来也是老上了好多岁。

微信公众号“一杯浓药”尘封了一年又重新开启了，惊讶于粉丝数竟然没有减少，可能也是太懒，忘记了取消关注而已吧。一年前写俗世烦恼，冷眼相待，如今却充满了粘稠的灰色。

秋高气爽的天气，老家的蓝天和夜空是一个容纳万物的存在，每每发呆盯着看，总有一种想要飞走的欲望。院里的香樟因为缺少醋酸，像淋了不均匀的漆，上半截是嫩绿，下半截却成了深绿。门外的两棵木槿，花期也到了尾声，在中午的烈日下蔫成皱巴巴的粉色。
下雨的时候，听到的雨声不是滴滴答答的，而是一刻不停歇的冲刷声，空气潮湿出一种粘稠感紧紧的附在皮肤上让人觉得窒息。
有时候做梦梦见自己生病，诊断书上赫然写着小结节，转移，当时就落下泪来想我爸怎么办，我妈怎么办，从没想过我该怎么办。在一身冷汗中醒来，然后继续沉溺在潮湿里。朋友说亲手织一个捕梦网给我挂在窗台，这样就能过滤梦境，把不好的东西挡在梦境外面。

不知道谁家的桂花树在空气里影影绰绰总能闻见香味，打扫卫生的时候翻出来父亲写的类似遗书的东西。这一段时间他总是趁清醒的时候在稿纸上写字。因为手抖得再也拿不住毛笔了，所以几乎都没有再往书桌前站过。我看了看内容，他跟几位关系要好地位显赫的朋友以书信的方式告知：女儿还小，工作以及婚姻等等多加照顾云云，甚至连我接下来需要他们帮忙安排的工作领域也一并在列。
其实，从小到大，老头子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甚至说不在乎我喜欢什么。直到他生病前还打电话互相攻击吵架，他骂我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我回击他老眼光自以为是独断专行。但是现在，一切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你安排好了又怎么样呢，你以后都不在我身边了，我过得再好，快乐都是掺了一半水的假酒，有香无味。

韩寒早期的作品有本书叫《我所理解的生活》，第一章写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和自己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嗬，这简直要比奢侈品还要奢侈。

实际上生活的常态大多不是在征服，而是在承受。也并没有什么生活在别处，生活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每天依旧太阳升起，你要吃饭喝水呼吸空气，还是有人吵架，有人耍赖；有人欢笑，有人哭泣。相信我，你的朋友圈里每天都在发鸡汤的人，一定是没有经历过大挫折的人，对生活还充满了无畏的希望。这希望固然是美好的，一切的美好都存在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是沿途跋涉的风景更好看。我不知道现在的日子是我在陪伴他，还是在等待。亦或是煎熬。生活可能本质如此，点火，放油，跳进去煎一面，等到终于翻了身，又开始煎另外一面。被生活煎熟了，你终于学会了嬉皮笑脸给自己撒点孜然和盐，告诉自己，其实我还挺香的。

想起他刚刚确诊的时候，我从单位被哥哥叫回家，一路上脑子各种猜想，直到真的听到了肺癌这俩字，不，确切的说是晚期肺癌这四个字的崩溃。下了一夜的雨，我流了一夜的眼泪。第二天肿着眼睛强颜欢笑去见病床上的他。跑遍了权威的医院，最后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误诊。想起好朋友抱着我坐在夜晚的马路边上，我痛哭失声。想起父亲刚开始被瞒着，一心想着回去上班；而我每晚坐在小区的莲花池边上掉泪，擦干眼泪后回去继续翻查资料；想起我一次次的跟医生沟通早，想起和群中好友的互相陪伴和帮助。现在我们这些人，陆续的都失去了各自的亲人。想起他从小细胞肺癌到肺腺能吃靶向药的狂喜再到确认小混腺复合型肺癌的崩溃。慢慢的，我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他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欲望。说着，把人都叫回来该安排的安排一下吧。
我目睹着一个鲜活生命的凋零。

偶然间瞥见群中好友阿静发的一段话“我爸走了就是走了，我会和我妈好好生活，在心里默默想着他，以后等我死了，我就能再见到我爸了”。

以后等我死了，就能再见到我爸了。
又温暖又粗糙的话，突然觉得泪目。

他戴着氧气管躺在我身边，不知道老头子还能坚持多久，我多么想，多么想。你能在我身边。哪怕你还是喜欢控制我的生活，我还是跟你吵架。我没跟你吵够。

发一些自己拍的喜欢的照片给你们。
愿各位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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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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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羊

我老公刚确诊肺腺癌四期，我也坐在马路边捂脸痛哭。不敢想未来，我是全职太太，孩子五岁多，觉得突然要长大了，要出去找工作了。